最近接触了一些还在读书的小朋友，像经历一场时间旅行。在一次脱口而出“我和你差着20岁，想法肯定不一样”后，突然惊觉：对啊，如果他们是在描述自己青春的尾巴，那我长过他们青春的岁月，都已经超过了正诉说着的青春的长度。
这种冲击，会忍不住去回顾，还在行进中的生命。
差不多的青春里，我在看《骇客帝国》。非常震撼。也因此相信，有一天，会有人让我选：吃下蓝色药丸，还是红色？
红色！毫无疑问。
之后的岁月里，红色药丸，像个底层系统，藏在一切一切的底色里。那年，马东说他的人生底色是悲凉，刷爆全网时，我想到的却还是那颗红色药丸。
这个时刻终究没有以电影的姿态出现，没有什么人踏着七彩祥云，或是穿着皮衣戴黑超，很有仪式感的掏出两颗药丸让我选。更没有或拔剑四顾或义无反顾的自己，咬牙吞下药丸的瞬间，发现世界从秩序井然，变成插满管子的缸中之脑。
既没有等待被拯救的世界，也没有等待被拯救的自己。
但有趣的是，此刻，我觉得已经遇到过我的红色药丸。吞下它的时候，一切都没变，但一切又都变了。
那是很多年前，看到一篇小文章，在介绍康德。解构很简单，像公式一样，解读康德最有名的那句话：两种东西，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，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越来越历久弥新，一个是我们头顶浩瀚灿烂的星空，另一个就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律。头顶的星空对应《纯粹理性批判》，心中的道德律对应《实践理性批判》。
最服哲学的，就是能用公式一样的逻辑，冰冷不带感情，解读着人类的勇敢、正义、善、爱、道德、快乐、忠诚、美……人为什么是人。
那篇小文章，看完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。是一种有人拨开迷障的透彻感，世界如此美好，空气如此新鲜。
头顶的星空，让人和宇宙相连，像极了信息技术带给我们的世界观，相连，相融，然后，自己不见了。站在星空前，渺小到虚无。康德应该想不到，年后的互联，人已经可以作为标签、数字和流量而存在。
相比星空，心中的道德律，才更像是人类的药方，无论如何不丧失主体性的秘钥。被击中很想哭的那句话，叫做：人为自己立法。
为自己立法、顺从并坚守自己订立的法则，才是走向自由的开始。人的尊严远远高于价值。
人是目的，不是手段。
多年后，出现了一个词儿，叫做工具人。戏谑嘲讽，不寒而栗。
也是那篇小文章的启蒙，开始喜欢上哲学，过往所有的读书、思考、做事，那些不轻松不愉快不想再继续，冲突烦躁焦虑愤怒似乎都有了归处，原来只不过是想能为自己立法。一句自律使人自由，并不是只为了减掉身上的赘肉啊，而是终有一天，体会到人作为目的的尊严。
说起来，今天工具人的一切，古人也都有。年前的王阳明，民国一大票学者愿意俯身做门下一走狗。而当年考试屡屡落第，有时候想想，多少大家，曾经连高考都失败，而我身边遇到的清一色一招过啊。每次发榜，其他人黯然神伤或捶胸哭号，王阳明一动不动。别人怕他疯魔，他说：他人以落第为耻，我以落第心动为耻。
牛啊！不就是个考试吗？全力以赴就好了，对结果，但凡动一点心，算我输！
瑞斯拜！
这大概算是吞下过红色药丸的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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